往事非烟
烟是多么虚无缥缈的东西,像藤蔓上结的蜘蛛网,风一吹,便破了、碎了、散了、没了。“往事如烟”,过去的事像烟一样,过了不久,便会不记得了,被其他新奇的事一刮,就不见了。
我知道,人不能太纠结在往事中,“往事”这个词就像它的发音,厚重,哀伤,让它散了最好。只可惜,往事非烟,它时时刻刻警醒着我,让我不要再次留下遗憾。
隔壁的老太太是几年前走的,走得突然,又并不突然。在外人看来,她虽年过古稀,但仍然每天外出散步,“骨头硬着”。只有知情人才知道,自从老伴离开后,她便患有严重的老年痴呆症,甚至在我看来,有点被害妄想,总以为自己的钱包被偷了,钱被保姆拿了,有时还到派出所报警,成了警察的“老熟人”,成为小区的茶后余谈资。
我还记着她原来的样子,总是笑眯眯的,我到了她家,必会给我抓一把椰子糖,软软的,粘牙!然后问我身体好不好?想不想吃糖?给我看她集的邮,用满是老茧的手给我指点、讲解,奥运会的、戏曲的、花卉的……我不懂欣赏,只是歪着头,吃着椰子糖,想:“老奶奶的头发好白啊!”
然后,然后她的老伴走了,她也颓唐下去了,我到她家的日子也少了,椰子糖没有了,整个房子灰蒙蒙的,充斥着一股死气,她坐在落地窗前,日光白得刺眼,我不敢上前,就看她花白的后脑勺,看日光在她身上投下的影子,感觉她整个人都陌生了,不再是那个总是笑眯眯的老奶奶了。
从此,我不到她家去了,在路上遇到她,她总是问我几年级了,说我长高了,还来拍拍我的头。有时,没隔几天,再见到她,还是这几句话,我感到莫名的害怕,便总是支吾几声,一下子就溜走了,我不想她拍我的头。然后,我总感觉她在盯着我的后背,可我没有回头。
要是我回头,笑一笑就好了。
可我没有。
在一个冬天的早晨,她走了,走得挺落寞。我抬头看看天,快过年了,家家户户都忙着换春联,红得灼伤了我的眼。
红的得灼伤了我的眼,我突然就想,如果我当时回过头,冲她笑一笑,到她家,就陪她一会,是不是又能吃上椰子糖呢?是不是她就不会走得那么落寞呢?是不是我现在就可以帮她换春联呢?至少,也有个人关心她啊。
我心中顿时漫上了一阵酸涩和后悔,我还想跟她说,你的邮票很漂亮。
往事非烟,粘牙的椰子糖,邮票上的牡丹,花白的头发,至今我还无法忘却……
只可惜,斯人已逝。
或许最好的弥补方法,就是去关心身边的人,身边的事,毕竟,后悔是来不及了。
往事非烟,用往事,来警戒当下,透过数年前自己的眼,去拍拍现在的肩:“嘿,这事你做错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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